南通九省、北贯京都,坐落于河北保定城西十二公里处的古村大激店,因百草沟河穿境而过,沿河村道绿树成荫、风光无限,加之昔日驿站衙署、贾市店堂、寺庙行宫星罗棋布,文化氛围依然浓郁,目前已是当地著名的文化旅游度假之地。尤其是中国匠人谷文创小镇和散落于村内不同巷道的20余耕读小院,吸引力一批批热爱乡村、体味乡愁的艺术家和游客纷至沓来,让这个古朴乡村因文化而更具诗意、更有浪漫气息。
路景涛,人称“老路”,一位被称为“拼着力气想用文化改变乡村”的中年大叔,一位河北雄安农村成长起来的“乡居匠人”,就是这个一个个耕读小院的设计者、建造者、投资者。
大激店靠什么,能吸引了众多文化名家来此驻扎?而又因为哪些探索,让这个乡村和以前变的大不一样?未来的乡村建设背景下,大激店还要怎么走?带着这些问题,我走进大激店实地探访,并与“老路”有了一次面对面的了解。
笔者:大激店这些年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起来的?是什么让你想到要到这来搞民宿、做乡村文化创意产业?
老路:大激店的乡村建设得益于改革开放以后,借助保定近郊的区位优势,大激店村先后发展起造纸、混凝土搅拌等产业。村里一部分村民进城打工,另一部分则留在村里做起生意、办起工厂,生活渐渐富裕起来。
为进一步拓展乡域经济发展空间,发挥城镇的载体和引擎作用,2020年,竞秀区撤销江城乡设立了大激店镇,原江城乡人民政府驻地将迁至大激店村,以进一步吸引聚集更多人才、科技、产业和资金聚集,带动周边区域发展,增强区域经济发展活力。
2016年,保定市竞秀区全面启动农村社区建设,被省民政厅列为“省农村社区建设试点区”。作为第一批农村社区建设试点村,伴随环保压力的加大,大激店村开始着力挖掘千年历史文化资源,借助品牌提升,引入我们云乡居集团发展文化创意产业。
云乡居集团的前身是匠人谷旅游发展公司。我来这里也是被大激店村的生态环境和地理位置所吸引,希望能在大激店创建一个“以艺术家,手艺人为核心的匠人谷文创小镇”(现已被列入省级培育类特色小镇)。几经周折之后,项目在时任市委书记以及市长的亲自关怀和批示下,得以立项。由于没有争取到国有建设土地指标,只能租赁了村集体一个废弃工厂和一处农民宅院先期启动项目。经过对市场及乡村的深度调研,云乡居集团明确提出了“文化助推乡村振兴,匠心创造美好生活”的理念。
五年时间,大激店通过文创+旅游的发展模式,实现了从普通乡村到文化特色小镇的华丽转身,已荣获全国文明村镇、全国生态文化村、河北省精神文明示范村、河北省文明生态示范村、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河北省美丽乡村等多项荣誉称号,千年古村走上了乡村振兴新路。
笔者:你来大激店也有5年了,村里的人、村里的情况你也是相当熟悉了。这5年在这做乡村文化产业,我相信您也有不少经验。有啥可以总结的?
老路:我的做法要简单说,就是坚持“一个核心、两条路径”。
笔者:怎么理解?
老路:一个核心,就是以美育教育带动内生动力产生为核心。
习近平同志说过:乡村文明是中华文明史的主体,村庄是这种文明的载体,耕读文明是我们的软实力。乡村建设的主体是农民,离开了农民的参与,乡村振兴就是一句空话。美是一种生产力,她会潜移默化地对人们产生影响。无论是村里的建筑与环境,还是举办的各种艺术展览,以及对农家院子的艺术设计和文创设计,处处体现出匠心和美的魅力。通过这样一组组建筑,一处处园林小景,一次次活动,为乡村营造了至臻化境的美。提升农民素质,用美的感召力来引导农民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文明习惯。聚集他们的内生动力,他们才会主动地去创造财富,创造优美的环境。精神文明才不是一句空话。村民素质提升不能仅仅靠说教和制度,需要用美好事物去影响他们。
笔者:行走在村子里,我看这里的巷道里非常干净。房前屋后布置的都有点艺术味道。
老路:确实,我那二十几间民宿,没有集中在一起,有些也是散落在村子的不同位置,这样潜移默化也影响着、带动着大家。
笔者:那另外的“两条路径”呢?
老路:一条路是以“艺术”点亮乡村,促进文旅融合,城乡融合;另一条路是以“耕读”文化为背景,深度挖掘乡村文化。
先说用“艺术”点亮乡村。
为改善全村生态环境,在村“两委”的带领下,进村道路和村内主要街道已全部进行了硬化;设计建造小园林5个,总面积8000多平方米;整修河塘近8万平方米;经过几年的植树造林,村里的绿化率从34%增长到65%。
2017年12月,经过一年的努力,云乡居集团12000平米的艺术家文创园也竣工投入使用。其中1000平米的乡村美术馆迅速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话题,也成为了装载这个乡村文明的精神空间。
随着第一届乡村生活美学节的召开,各类艺术人才迅速聚集在这一乡村的美丽圣地。美术馆开馆以来,组织各种艺术展览及活动一百多场,所有展览免费对外开放,参观人数达30多万人次。
特别是“2019中美绘画艺术交流展”“南行北向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四季如画系列展”“乡建五人展”等都成为有相当重量级的艺术展,真正实现了把最美的艺术带进了乡村。除了吸引专业人员来观展,这样一座艺术圣殿,对游人和周边的居民都起到了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艺术陶冶作用,而这个更是大激店人寄望未来的一种期待——以美为路,从生活的当下通往幸福的彼岸。
为迎接第二届保定市旅发大会召开,大激店村作为竞秀区观摩点,区政府支持资金1.2亿,使大激店的农村面貌、服务功能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优美的环境助推了文创旅游产业的发展,连续四年举办大激店世界音乐节,共有来自数十个国家的音乐大咖献艺,让大激店品牌传向世界。
再说用“耕读”来挖掘乡村文化。
大激店拥有三千年历史,曾是古时的驿站、码头,且古建筑保存较为完整,大激店在保护历史性建筑原貌的基础上加以修复、完善,现已恢复了古代三门、慈航寺、文庙等,经修缮的古戏楼、观音堂,组成了一个小型古建筑群,楼堂相对,珠联璧合,成为大激店村一景,也被列为“保定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如今的大激店,正在闻名北方甚至全国的,是民宿小院。为充分尊重、保护本地区特色民俗文化,大激店与河北云乡居集团共同打造中国匠人谷文创小镇项目,流转村内民居和部分集体建设用地等资源,发挥大激店的“古、水、文化”特色,以匠人为主题,挖掘民俗文化。耕读民宿群就是依据大激店传统村落文化,从平面布局、院落布局、建筑装饰、建筑色彩等多方面结合现代生活方式而量身打造的。晴耕雨读系列民宿不是通过大拆大建完成的,而是利用了村里的空闲房屋,通过改造和装修来实现的。22套院子,5个设计团队历时两年,处处体现着匠心精神和文化传承。晴耕雨读、溪山行旅、房前屋后、观荷听雨、白杨礼赞、指作、花作……不仅其名如诗,这每一处民宿小院都有各自因地而宜、因设计而宜的风格特色。每一座院落都有一个故事,每一座院落都承载着原主人过去的生活和我们现有团队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耕读文化的理解。特别是微型农事博物馆的建立,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反响,人们在参观的同时,反思我们被工业化和信息化包围的现在,如何留住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耕读文明?这不仅是需求,更是使命。
乡村文化要一代代传承下来,我们的匠人匠心也是从娃娃抓起。云乡居集团利用各种空间置办了大量的设备、为孩子们开设多种手工体验课程。木工坊、蓝染工坊、陶艺、插花、铅字印刷,各种课程让孩子在快乐中学习,在体验中成长。“小匠人培养计划”与多家小学、幼儿园合作成立了研学基地,更多百姓、孩子开始接触和学习传统匠人手工艺文化。截止至2021年5月,累计培养小匠人3000多名,并受邀把小匠人培养计划延伸到了幼儿园、小学的课堂,把美的种子播撒四方。每到周末和假期,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他们还设立匠人工坊和匠人工作室,开设匠心市集,展示、销售匠人手工艺品、文创商品,拍摄的大型非遗纪录片《守艺人·聚匠心》也被多家电视台播出。2019年,云乡居集团投资拍摄了北方民宿系列大型微电影《好的去处》,并出版发行了路景涛担任主编的《乡居文丛》系列丛书。2020年7月,云乡居集团九亩竹院入选保定市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研学体验基地。
2019年8月,由河北农业大学和保定市政府牵头的太行山创新驿站乡创文旅中心在九亩竹院挂牌,同年11月,河北农业大学耕读乡创学院也在九亩竹院挂牌。两件事都标志大激店乡村振兴工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为乡村建设培养人才,为乡村赋能,五年来,云乡居集团组织了多场学习分享报告会,每次参观团来大激店,云乡居集团和大激店村两委都是免费分享知识经验,希望他们回去好好建设自己的家乡。今年国家乡村振兴局挂牌后,也让我们备受鼓舞。大激店和云乡居集团组织“大激店乡村振兴论坛”,与会专家学者与乡村建设者们汇聚一堂,共升国旗,共唱国歌,共话乡村未来。
笔者:生活在大激店村,感觉相当惬意。街上店铺也不少,生活很方便。外出打工的村民多吗?
老路:如今的大激店,整个村落被大水系环抱,村中绿树成荫,村民公园亭台错落,街巷整洁宽敞,庭院排列有序,一幅“桃源”美景。河道南侧,大激店音乐文创小镇、九亩竹院艺术家文创园、路美术馆、晴耕雨读民宿等一排排新颖的建筑及名称,让人恍如走进中国南方的园林书院。“古风”与“今韵”的交相辉映,到处呈现出盎然生机。走在大激店的干净古朴的大街上,商铺林立,游人如梭,笑容处处可见,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在美好环境浸润下,村里没有了过去粗鲁的叫骂声,没有了过去垃圾乱扔的现象。大家争当五好村民,积极为自己的家乡建设出谋划策,增光添彩,掀起了一股股创业浪潮。自己动手创造美好生活成了所有村民的共识。实践证明,美育教育在大激店是成功的。
云乡居集团打造的九亩竹院艺术家文创园、路(乡村)美术馆、耕读民宿、耕读农场建成以来,吸引了大量的顾客及游客前来参观、体验,每年来自全国的游客及参观学习人数达到50多万人次,把大激店打造成为远近闻名的文化村,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使民宿成为了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伴随着游客增多,部分大激店村村民也开始从事与旅游相关的产业,夜经济效应也开始凸显。目前,大激店村年轻人选择留在村里创业或者就业的占到90%。现在除农业种植外,全村95% 农户都有二、三产业收入,年人均收入可达3.5万元,探索出了一条以“古、水、文化+音乐+匠人”为特色的产业融合发展模式。在大激店,真正实现了有乡亲、有乡音、有乡情、有乡愁。
笔者:别的村再要搞乡村建设,你觉得那些经验可以学?
老路:一个是要有共生共创的理念。注重保护传统文化,充分发掘传统文化,注重传承乡村文化。另一个是用城乡融合共创美好生活,要尊重乡村文化实际情况,瞄准城市需求并解决城市需求,这才是乡村产业发展的出路所在。第三是以人才为本。有了人才,才能为乡村振兴提供智力支撑,为乡村发展注入新鲜血液。
笔者:乡村建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不了各方的积极参与,站在您的角度看,您觉得大激店的乡村建设,还有哪些问题待解?
老路:大激店村作为文旅融合助推乡村振兴的样板,在未来值得期待。但也确实存在着些影响发展的问题。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一是集体经济不够强大。二是政策不明确,招商来的企业得不到土地资源而无法生存下去。三是缺乏统一规划,项目散而乱,不能形成统一的合力。
笔者:您有何建议?
老路:关于壮大集体经济。我觉得要加大村集体经济的投入力度,激励村集体采用多形式兴办集体企业,不能仅仅靠租赁过日子。村集体在办企业的同时,即提高了组织效率,也培养了经营性人才。把政府的补贴用在刀刃上,用在产生效益的地方,盘活存量资产,变资产为资本,逐步壮大集体经济。
对招商来的企业,村集体能做的只能是服务,而政府则应加大招商力度,对好的项目应积极想办法解决土地问题,特别是文旅产业没有硬性资产,企业很难融资,没有资本支持,就无法发展。云乡居集团在大激店已经投入了一个多亿,但由于没有形成有价(有证)资产,造成了企业无法向银行及投资机构融资,严重影响着企业及村子的发展。
关于统一规划,我坚决支持“乡村振兴规划先行”,对于大激店这种已经逐步发展起来的,规划的“课”也要抓紧补上。我在调研中也发现,做为较早发展起来的大激店,从产业发展到乡村建设,都缺乏统一的规划,很多项目是零散的,更不用提统一运营了。招商来的企业与村集体应在发展上形成合力。建议研究一种合力机制,在今后的发展上,做到统一规划设计,统一招商,统一管理,统一运营。
与老路聊天,言语中总能感受到他对乡村、对文化的那种执着。或许也是这种对文化的自信和执着,让他对乡村的未来始终抱有美好期待。(雷南)